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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章 养心殿烛影摇十全卷
嘉庆元年正月初一，养心殿的铜鹤香炉飘出最后一缕瑞烟，乾隆望着案头新换的《嘉庆通宝》样钱，指尖在“十全老人之宝”的玉玺上摩挲——这是他退位为太上皇的首日，明黄御案上却仍摆着《御制十全记》手稿，纸页边缘被岁月磨出毛边，像极了千叟宴上苏老爷子的银白胡须。
“太上皇，虎娃求见。”小太监掀起绘着萱草纹的门帘，冷风卷着细雪灌进来，落在虎娃肩头的粗布披风上。他怀里抱着个木匣，匣面刻着运河水波纹——正是用爷爷的千叟宴银牌余料所制。
“进来吧，外头冷。”乾隆指了指暖炕上的坐垫，忽然发现虎娃鬓角竟添了银丝，想起初见时他还是个在四库馆偷瞄典籍的小书童，如今已过不惑之年，“听说你辞官回乡了？好好的太学教习不做，偏要去运河边编蚕匾？”
虎娃打开木匣，里头躺着本泛黄的《十全民谣集》，纸页间夹着晒干的萱草花、金川的雪粒、江南的蚕茧——全是这些年走南闯北攒下的“民间十全”：“回太上皇的话，学生记得您说‘十全在民间’，便想着把老百姓的哨音、歌谣都收进匣子，让后人知道，‘十全’不是宫里的宝鼎，是他们嘴里的曲儿、手里的茧。”
乾隆翻开歌谣集，第一页是山东老猎户的号子：“十全十全，打马过川，皇上的银哨响连环，俺们的麦子黄满山……”字迹歪扭却带着股子野劲，像极了虎娃当年在四库馆偷写的歪诗。他忽然想起在金川听见的银哨声，想起避暑山庄外的渔火，指尖竟有些发颤。
“太上皇，”虎娃忽然掏出枚新打制的银哨，哨身刻着“嘉庆元年”字样，“这是用您当年赐的银牌边角料做的，老百姓说，新皇上登基，该有新哨音——可不管谁坐龙椅，‘十全’的根，得扎在土里。”
乾隆接过哨子，放在掌心掂了掂——比爷爷的那枚轻些，却多了道“民”字暗纹，藏在水波纹里，不仔细看竟瞧不出。他忽然想起退位前最后一次南巡，在德州看见的场景：巧娘的蚕匾摆在土地庙前，供着新结的蚕茧，匾沿的“十全”刻纹已被磨得发亮，却比任何御赐之物都更鲜活。
“你可知朕为何自诩‘十全’？”乾隆望着窗外的初雪，想起登基时的雄心、千叟宴的盛景、金川的风雪，“起初以为平了边疆、编了全书便是‘全’，后来才懂，‘全’是老百姓能在银哨声里盼来丰年，能在萱草花下忘了忧愁——就像你这匣子，装的不是帝王功业，是千万个‘小全’凑成的‘大全’。”
虎娃没说话，只是摸出块粗布帕子，递给乾隆——帕子上绣着运河、桑田、千叟宴的银牌，还有个吹哨的小人儿，针脚细密如爷爷编的蚕匾。这是巧娘临终前绣的，说“要把皇上的恩，缝进老百姓的日子里”。
